故乡的星空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〖一〗

    真正的生活没有开始，也不会有结局。
    当我们相识的时候，生活早已开始了，当我们离别的时候，生活还在延续。
    我没有想到生活是这样的变化。
    我对与儿子的生活还是很知足的。每当朝阳的温情眷恋大地的时候，会有一长一短两个影子投射到金色的大道上，不时会有路人的羡慕停留在这同样装束、同样相貌，背相同背包的父子身上。
    忙碌的工作之余，我一般都会沉浸在那幸福的情愫里。有时我还真的感谢命运对我的关注。
    我的工作环境相对特殊一些，为了避免别人的打扰，校长给了我单独的办公室，这是喜爱孤独与安静的我求之不得的。

〖二〗

    今天是星期一，是“我的世界”破碎的第一天。
    早在上周，校长便给了我一个任务：让我培养一名信息技术人员，人已经定了下来，是个新来的叫“明月”的姑娘。
    我并不喜欢作别人的师傅，更不喜欢别人影响我的安静。不过我毕竟还算是个好人，也只好勉为其难了。
    “明月”比我小十几岁，是个涉世未深的姑娘，高高瘦瘦的。据传是市纪委某位大人物的外甥女儿，初中毕业后没能考上高中，自费念的中专，毕业一年后分配至我校工作。工作经验和教学经历为空白，教育教学素养为零，甚至不具备最基础的教学教法培训。唉！校长还真能给我找活儿。
    不过“明月”人还是不错的，比较理解我，知道我是颗“救命的稻草”，便牢牢的把住我不放。
    说起来“明月”也真够笨的，一堂课差不多是“手把手”、“口对口”的教，可一到了实际教学又总是“丢三忘四”。好在她比较有耐性，也比较有韧劲，这才能够撑下来。
    相处的时间长了，“明月”的话开始多了起来，时不时的把一些私事讲出来，有时会让我出些主意。我的生活经验丰富一些，倒也能给予她一些中肯的意见。

〖三〗

    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，我感觉到了异样。难道是那一次？
    自从建立起了我和儿子的世界，我的笔开始了跳动，办公室里的那台电脑（校长专为我配置的）就成了我记录生活点滴的笔记，那里差不多记下了我写的每一首诗歌和每一篇文章。
    不久我在同“明月”交流时发现，她竟偷看了我的作品。这时我才猛然惊觉，这世界还有另一个人在悄悄的渗入。
    也许是那一次吧？
    是那天早晨，我的办公桌上悄悄的摆上了一盒绿茶。
    我的“茶龄”很长，早在初三时，我便“嗜饮”，每一个孤寂无聊的夜晚，陪伴我的除了“闪烁的星空”、“淡淡的灯光”、飘飞的思绪，还有就是“雾气萦绕的清茶”。这个“明月”，什么时候学会“收卖”我了。
    或许是那一次吧！
    那次去体育场参加运动会。
    “明月”上午就去了体育场；我因上午有材料要写，只好下午再去；想不到下了雨。
    唉！这个粗心的“明月”，告诉她带伞、带褥垫，她竟然全都忘了；好在我下午就会赶去，随手带上就是了。
    等到了体育场，我才看到了好笑的一幕；她正瑟缩在学生的小伞下面发抖呢！我把伞交给她，随手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穿上。这时我分明看发现“明月”的眼睛闪烁着晶莹的光。真是个小孩子，这也值得感动？

〖四〗

    要想向一个人学习，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他生活在一起；“明月”显然明白这个道理。
    很长的时间里，我们差不多形影不离；共同学习，共同工作，共同生活，共同上下班……
    多了这个“尾巴”让我感到不知所措，上班、下班、中午吃饭、接送孩子、上课……天哪！我快要疯了。幸好我去厕所时她不敢跟着，我还可以享受到那片刻的宁静。
    生活真的很无奈，早知道如此，说什么也得把这活儿推掉；可现在“推”又不好，两个人的关系都处理不好，那领导该有想法了。好在我心无旁瞀，一心一意带她就是了，早点把她教会，推向工作岗位不就行了。
    有时这样的想法让我感到有点对不住“明月”。
    我在单位是比较“能干”的那种，一般的工作都可以应付自如。也正因为如此，我显得特别的累，许多领导的工作都由我承担着，有时还要做一些诸如财务、人事等带有保密性的工作。而作为我的“搭档”，“明月”理所当然的受到了牵连；有时要陪我工作到很晚，有时要帮我接送一下孩子，更多的时候是接手我来不及做的工作。
    我真的很向往原来自己一个人工作的时候，实在做不来可以很容易的回避；可现在不行，两个人干活，工作理应成倍的增加；我真的找不到任何理由推脱；然而我明白，“明月”一个新手，大部分工作还不能独立面对，这不过是无形中加大了我的压力。最让我苦恼的是：工作晚了，我还有一个额外的任务，送“明月”回家。对这些我实在有些“疲”，不仅要照顾小孩，还要照顾“大孩”，我有些反感。可“明月”这傻丫头不这样想，有时还感到挺满足，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。

〖五〗

    我这人一向公私分明。
    虽然有这样和那样的不快，可从来没有影响过工作；也没有影响我对“明月”引导和传授，同时在生活上我还给了她足够的关心和帮助；在关系处理上、工作需求上对她的帮助尤其明显。
    现在“明月”差不多事事问我，就差把隐私和我说了。我也明白这样并不是好事，毕竟有太多的隐患和外在因素。我还好说，过来人，脸皮儿“厚”一点儿就行了；可“明月”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人，这样会对她造成极大的伤害。我耽心的事情毕竟还是出现了。
    那是一次同志聚会上，某位对我私生活非常关心的大姐意外的向我敬酒，并且不断的向我道歉：“当姐的对老弟关心不够啊！你还年轻，再找一个吧！这么好的机会千成不要错过……”
    “唉！这都哪儿跟哪儿呀，我压根就没想过诸如此类的问题。”我讶然了。
    “姐知道你内向，凡事窝在心里。可这事包在姐身上，只要你需要帮忙，一切我给你操作。”大姐就差对天发誓了。
    看着热心的大姐，我心里暗暗的自责，并只能黯然相对。
    这天晚上，“明月”兴致很高，又唱又跳的，完全不是我刚认识那样。
    很晚了，我照例第一个打了“退堂鼓”；大家也不以为怪。可“明月”也被大家推了出来，说什么“太晚了，一个姑娘家不安全，早点回家……”，并严令我送她。我只好无奈的苦笑着……
    今天晚上“明月”是有点“疯”，竟然要约我去健身；我不客气的拒绝了。但当我面对她那含泪的双眼时，差一点儿心软。
    原谅我吧！明月。我这样做是为你好，也许十几年后的某个夜晚，你回忆起今夜时，会感谢我！

〖六〗

    自那次以后，“明月”的情绪低落了好一阵子。
    我不去理会那“忧怨”的眼神，也不去理会那“带刺儿”的话语；只是尽心尽力的教她、帮她。我仍然精心的维护着那让我自豪的父子世界和那永远属于我的“闪烁的星空”、“淡淡的灯光”、“飘飞的思绪”，还有那“雾气萦绕的清茶”……
    很久了，“明月”的情绪仍然不够稳定；尤其是在我面前。我知道我是要负一定责任的，可我更加明白，我只有用平常心去对待才能平息这一切。
    那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。我仍然像大哥哥一样的关心“明月”，像师长一样的帮助她，希望她能早一点儿独立面对工作与教学。“明月”不再像前一阵子那样悲观，只是更加喜欢探察我的感情世界；我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回避的，也许找机会和她交流一下会更好……
    那一夜我们喝了很多的酒，说了好多的话；我谈了我感情、家庭、挫折、生活、儿子、情感观……，她也谈了她的生活、家庭、烦恼和情感……。
    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效。不过我希望她能好起来，在工作和情感上不要像我这样的坎坷曲折。可她提出的问题是我无法回答的，我无法给予她什么，因为她不会明白我的世界，也不会明白我不会属于某个女人，更不会明白，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。她应当有自己的更加美丽的世界，那世界不在我这里，而在她即将跨涉的旅途上，在她不断追求的人生中。她还太年轻，还有许多的事情不明白。我无法判断这样做对我是否公平，但我知道对她是。
    在以后的岁月里，我坦然的面对着她。虽然我们还形影不离，一起上班、下班、一起吃饭、一起学习、一起工作……
    她是否也能够坦然面对了呢？我不知道。我感觉不到她的变化，希望她的热情能在我这块坚冰上慢慢的冷却。
    我不知道我们是否结束了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。但在我心里这一切已经结束了，虽然生活还在继续着。
    一年瞬间过去了，我们学校被“并”掉了。我们也意味着别离，可这别离在我心中已不能激起任何的涟漪。在她的心中呢？我不知道，可我希望她明白，真正的生活没有开始，也没有结局……

2006年8月8日夜
——故乡的星空于本溪